2013年07月08日 星期一
南 海 夜 钓
——紧随“蛟龙”再探海记者手记
本报特派记者 高博

    南海的风,吹在身上有点发黏。“向阳红09”船停在海面上,随浪轻摇。甲板上工作的人,不时回餐厅吹冷气,他们穿工作套服,硬头鞋和安全帽,坐在长凳上。绞车收放缆线时,没什么事情干,看甲板上的人钓鱿鱼是件乐事。

    我走到一位高个子船员旁边,他有节奏地挥动鱼竿,十分钟后,竿头一沉,拖上来一条木瓜大小的鱿鱼。从鱿鱼口器里摘下倒钩,把它放在地上,只见鱿鱼喷出一口水,就不扑腾了。肉红色的鱿鱼,皮肤下闪烁起来,似乎血液在翻腾,半分钟就变成奶白色。

    鱿鱼,也叫乌贼,是趋光的东西。船员们说,远海的动物大多是趋光的。我们停泊作业的海域离岸至少一百海里。入夜后,周围漆黑的一万平方公里海域,只能看见两三艘亮灯的船。

    当眼睛习惯了黑暗,你能看到船边的光晕里游着不少东西。容易看清的是飞鱼。它张开翅膀,浮在水面上,像一只溺毙的昆虫。忽然飞起来时,很轻巧,像打水漂一样在水上弹跳。

    飞鱼太苗条,船员们垂涎的是肥大的乌贼。白色的影子一般是鱿鱼,它喷水后退,行动从容,捉小鱼虾时又快又灵活。钓鱿鱼的饵,是一两个鲜艳的塑料假虾。钓者扯动线坠,模拟出虾的动感。大家喜欢在背风的一侧钓,因为向风一侧的钓钩会吹到船底。

    上下两层甲板,有5个人放线。我走到小个子厨师张彤伟身边。他健壮、潇洒,大家叫他大厨。大厨扳起压线环,把钓坠用力从肩上甩出,钓坠飞出30米,海面“扑通”一声。

    耐心等到上钩,大厨飞快摇动线轴,线嗖嗖响,水星迸出来。钓上来一条山药粗细的小鱿鱼。脚旁的铁盆里,已经放了5条鱿鱼。铁盆内外,是鱿鱼喷出的墨汁。

    “上次‘蛟龙’海试,他们在西太平洋钓的特别大。”同事小段比划出一肩宽,“那里的大鱿鱼很多,但我钓了5个月,一条也没钓着。后来我给他们打手电,算入股了。”

    30平方米大小的海面上,最多时能看到20来个白影游动。而当一个更大的白影游来,乌贼们就退散了。

    “斧头鱼,斧头鱼。”船员们叫着,让把鱼叉取来。那是4米长的金属叉,圆形头部分布19个倒钩的刺,尾部系着绳。

    斧头鱼慢慢地来回游动,不靠近船。一个结实的船员两手端叉,跟着鱼在过道上来回。如果斧头鱼只在一处绕圈,他就踩在垫脚物上,站高了,专注地盯着看,绳绕在胳膊上或者什么把手上。

    鱼游到正下方,鱼叉就扔下去,水花四溅。一般来说很难叉中,鱼会跑掉,但还会再来。有两次似乎叉到了斧头鱼,但鱼沉了下去。“我提着还是重的,上来就轻了。”那个结实的船员懊恼着。

    我从未见过他们叉中斧头鱼,但亲眼见他们叉到了乌贼和其它鱼。一次,叉到了一条背鳍像折扇一样的长鼻子旗鱼,个不大。还有一次,一条小鱼卡在钩刺的间隙里,没有受伤,但吓昏了。“算啦,太小了。”船员们把它放回了海里。

    一个白天,海面上突然沸腾起来,那是鱼群被什么捕食者围住了。它们挤在一处,跳出水面,引得大家都去甲板上看。“一网下去,估计全船能吃一个礼拜。”有人说。不过那儿离船有点远。

    叉鱼收获并不比钓鱼多,但更让船员们高兴,或许因为它更像打猎。发动机单调的背景声里,听到砸水声,还有人笑着聊天,那就是在叉鱼。

    船员们抓到的乌贼和鱼,有的扔进冰箱里,有的马上吃。我被招待了一顿洋葱炒乌贼,跟岸上的没有不同。船员说斧头鱼可能有寄生虫,但我吃了不少斧头鱼切出的刺身,有甜味。

    常见的还有细长的刀鱼,还有蓝背的叫不上名的鱼。有时我们会碰见海豚。它们开始在远方暗处跳跃,很快就游近来围捕猎物。它们一来,斧头鱼、乌贼和所有鱼类都逃跑了。我羡慕地看着海豚白色的身子加速游到船边,转弯又离开。

    一天晚上,在漆黑的船头,我盯着海豚群看了两个小时。大概50只海豚,分成两个集团绕着船游动。在海上,它们两三只一伙跳跃,似乎仅仅为了取乐。或者在水面换气,同时发出可爱的小狗喷嚏的声音。最近的时候,它们离我只有15米远。安静的夜里,它们暗色的背在反光。

    人和海豚不是唯一的猎手。瘦小的海燕会三五成群,绕着船不停地飞。半夜我看见它们,日出时,它们还在绕圈。风大的时候,海燕只是张开和夹紧翅膀,就浮动在船的上方。有时它们飞累了,会停在舷窗上。这里离岸几百公里,它们难道是从一艘船流浪到另一艘吗?我没见过海燕进食。它们在等待跳起的飞鱼,还是寻找船上的蛾子?奇怪的动物。

    (科技日报“向阳红09”船7月7日电)  

京ICP备06005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