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05月14日 星期二
忘却与纪念

    显峰冷言

    忘,或是不忘,记忆就在那里。

    五年前的一个午后,汶川。天翻地覆的一瞬,定格成无数生离死别。往后五年,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跋涉。茵茵青草、粉砖黛瓦可以修复地震的裂伤,而心灵的余震犹如不停颤动的断裂带,岂止五年,或许五十年也难以平复。

    忘了吧,忘却那场痛苦。逝者长眠,生者惟有以坚强、以乐观去告慰这些不幸的灵魂。然而,69227人遇难、17923人失踪……这些抽象的数字背后,对应的是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他们来过,他们去了。具体到每一个家庭,他或她,便是全部。忘却?怎能忘却?

    每一个普通人,有权选择屏蔽内心的痛苦,让那段浸满泪水的记忆沉入时间的谷底。个人有忘却的权利,而国家和社会不能。个人忘却痛苦是一种成长,而国家和社会记取痛苦才有未来。

    对一场灾难的纪念,不应只有成就、奇迹和庄严的仪式,更应有反思、教训与完整的记忆。是的,我们有理由让他们幸免于难,假如多告诉他们一点点地震的常识,假如他们栖身的建筑再坚固一点点,假如他们的家园离断裂带远那么一点点……那么,会不会少一个家庭因此陷入万劫不复?

    老北川县城遗址静静躺在历史的河谷,它能够完整的保留,说明这个国家有勇气直面那段灾难的惨痛记忆。但那当然不是一个“旅游胜地”。如果只是为了满足更多的局外人消费灾难的欲望,则是对亡灵的亵渎,也是对良心的玩忽。只有看得见废墟之上的无尽遗憾,只有读得懂废墟之中的层层亏欠,只有听得到废墟之下的肝肠寸断,并记取它们,新北川的美丽才可令人欣慰,“多难兴邦”才不是一句无力的唏嘘。

    换句话说,国家和社会在灾难中反思和记取得越多,每个个体所获取的安全感才越足。1999年台湾省“9·21”地震,一千多所学校不同程度损毁,之后三年多的“新校园运动”,数十所坚固抗震的新校园拔地而起,如建筑师谢英俊所言:“重建就是这代人对未来的想象。”汶川五年,我们也看到了类似的努力,但更期望努力不止于一时一地的亡羊补牢,更应是一个民族防患于未然的精神修复。

    忘,或是不忘,记忆就在那里。

    五年,对每一个普通人而言,也该有新的生活了。是该有一个庄重的祭奠,送那场灾难从心里远遁了。该忘却的,总归是要忘却的。但个人放下的,正是国家和社会所要代为记取的;国家有勇气担起这份沉重,个人才有能力走出苦痛。

    不能忘记,更不该忘记——这才是一个国家和社会,对逝者最庄重的祭奠和对历史最该有的态度。

    (张显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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