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12日 星期四
刘秀梵:丹心妙手的禽病专家
吴锡平 马洋 孟婧
刘秀梵院士做实验。刘成贺摄

    1965年从苏北农学院兽医专业毕业留校至今,半个多世纪以来,他带领科研团队一直站立在动物传染病学研究的前沿,秉持“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健康”的“大健康”理念,溯源探本,精研深究,先后研制出禽流感(H9亚型)灭活疫苗、新城疫基因Ⅶ型灭活疫苗、传染性法氏囊病中等毒力活疫苗和鸡马立克氏病2+3型双价活疫苗等多种新型疫苗,取得国家新兽药证书,获批工业化生产并在全国范围推广应用,产生了极大的经济和社会效益。

    他,就是中国工程院院士,扬州大学兽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重点学科预防兽医学学科带头人刘秀梵。

    三易专业结缘兽医

    1965年冬日的一天,江苏高邮县一人民公社生产队的农民们焦虑不安。原来,他们仅有的三头牛“宝贝”发生有机磷农药中毒,病情严重。可不要小看了三头牛,这牛不但本身价值不低,还负担着劳动挣工分的重任。好在他们及时给牛请来了一位“牛大夫”。

    他就是刚从苏北农学院兽医系毕业留校任教的刘秀梵。冒着雨雪赶来的刘老师仔细查看了牛的病情,已经生命垂危。原来这些牛长了虱子,为了灭虱,饲养员用有机磷农药与凡士林配制了膏剂给牛涂上,没想到有机磷农药毒性太大,牛吸收后随即出现了急性中毒反应。诊断明确后,刘秀梵赶紧将牛身上的药膏清除,并打了特异的解毒剂。

    “几天后中毒的牛就康复了,这是我毕业后第一次出诊,也是第一次独立诊断和治疗疾病的考验。”说起这段往事,刘秀梵显得很激动,对兽医工作的热爱溢于言表。

    很多人并不知道,在与兽医专业结缘之前,他曾经三改专业,有着一段一波三折的艰难求学经历。

    1960年,刘秀梵从靖江县中学毕业,成绩优异的他立志当一名天体物理学家,填志愿时,班主任给他填报了中国科技大学技术物理系。不过,刘秀梵却没能被中科大录取,却被最后一个志愿苏北农学院录取了,专业是无线电电子学。“当时打击不小,自我感觉考得很好,后来才知道是名额的原因。”刘秀梵说。

    不巧的是,大学第二年,苏北农学院的无线电专业撤销,刘秀梵转学了农机。谁知道,第三年,农机专业也撤销了,刘秀梵不得不第三次作出选择。“当时有农学、畜牧、兽医三个专业可以选,”刘秀梵回忆说,“很多人对兽医不了解,有偏见。但兽医专业是当时学校的特色专业,学校里还有一批学术造诣很高的老师。当时自己做了很多权衡和思考,我知道兽医与人类健康息息相关,更关系到国民经济,便主动选择了兽医。”

    寒门走出的大“学霸”

    1941年,刘秀梵出生在江苏靖江的一个农家,贫困让他小小年纪就格外懂事。看到父母天天下地干活,贴补家用,刘秀梵体验到了生活的不易,也懂得了人生要靠自己的努力脚踏实地。六、七岁大的时候,刘秀梵也自觉参与到家中力所能及的劳作中,即便上学后也不例外。

    在村子里,刘秀梵的聪明好学也是出了名的,家乡人都说他天生就是读书的料。1957年初中毕业后,成绩优异的他顺利考上县城的高中,家里的负担也随之重了起来。“我现在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在靖江县中学寄宿,每个月的伙食费大约7块钱。每个星期我回家拿生活费,为了3块几毛钱,父母经常从村子这头借到那一头。”刘秀梵说,“父母就希望我们能靠自己的努力过得比他们好。”这让他从小养成了刻苦自律的好习惯。

    刘秀梵的高中时期正值“大跃进”运动,学习之余体力劳动也增多了。“那时候很多课都靠自学,劳动结束了虽然累,但自己看起书来还是津津有味,一些基础知识学得很扎实,记得有一次考试,数学三门课代数、几何、三角我都考了满分呢。”

    在苏北农学院读书期间,每逢节假日,同学们多是外出踏青欣赏美景,而刘秀梵则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宿舍里,抓住这用功读书的好时间,心无旁骛,如饥似渴。他甚至曾经有一个学期没有出过校门,每天苦读到深夜。

    “选择读兽医也是因为我的英语好啊,看的资料多。”刘秀梵告诉记者,大学期间他除了专业功课连年得第一外,还主动利用学校的有利条件学习外语,到大二期末,可以轻松阅读专业相关的英文原版教科书了。“我阅读了国外很多关于兽医的文章,读兽医也是希望可以改变国人对兽医的固有偏见。”而刘秀梵良好的英语功底,也为他后来考取公费留美奠定了基础。

    破冰“鸡艾滋病”研究

    1980年,刘秀梵以全省省属单位外语选拔考试第一的成绩,被教育部派遣去美国深造,并先后在密西根州立大学和美国农业部家禽研究所研修兽医生物技术。对刘院士而言,兽医研究不再只是简单地给动物看病,也正是这两年海外的求学经历,让他寻得自己科研上的“心头爱”。

    “1980年刚到美国,帮我办手续的国际交流中心主任看到我的简历,就说,哦,你是学兽医的,便称我为Doctor(医生),而称其他的访问学者为mister(先生)。”只是这一点点的不一般,就让当时的刘秀梵倍感欣喜:“在国外,兽医是个很受尊重的职业,念兽医很了不得的。”

    在美国,刘秀梵照样成天“泡”在实验室。“当时每天工作12-16小时,周末也不休息。”除了选修与兽医和医学有关的课程外,连轴转的他,还进行了“鸡马立克氏病的单克隆抗体的研究”,正是这个读起来略显拗口的专业术语,成了刘秀梵大半辈子科研“羁绊”。

    在回国不到3年的时间里,刘秀梵就率先将单抗体技术应用于动物疫病研究和控制。他研制的鸡马立克氏病病毒、新城疫病毒、大肠杆菌、沙门氏菌、禽流感病毒等7种病原体不同表位的单抗100多种,这其中,鸡马立克氏病病毒单抗已成为国际血清分型的标准试剂。单克隆抗体的研究,不仅填补了国内空白,而且达到了国际同类研究的先进水平。

    平时人们吃鸡,总习惯于把“鸡屁股”切下来扔掉,但对于鸡来说,这里却有它最重要的免疫器官——法氏囊。鸡如果得了传染性法氏囊病,不仅会产生免疫抑制,使抵抗力下降,而且还会大批死亡,所以这种病俗称为鸡的“艾滋病”。曾几何时,我国也从国外引进了一些疫苗,不过时间一长,这些疫苗的保护力就逐渐下降,免疫力也会越来越差。

    “法氏囊病毒是一种非常怪的病毒,在不同宿主系统传代时很容易变。”刘秀梵表示,研究过程中,他们实验了无数次,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平衡点,通过交叉传代的方法,最终获得了理想的疫苗毒株。2003年,“鸡传染性法氏囊病中等毒力活疫苗”这一成果获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

    铸利剑“擒”流感

    近些年,禽流感时不时地成为公众关注和热议的焦点。其实,早在20多年前,刘秀梵就和“禽流感”结下了不解之缘。

    1998年,H9N2亚型禽流感突然在全国爆发。“我们学校有个校友是上海大江公司的总经理,他们公司是一个集养殖、饲料和食品加工的联合企业,年饲养肉鸡6000万只。该病很快传遍公司所有的种鸡场和肉鸡场,每天都产生严重经济损失,我们在第一时间帮助确诊该病,促使我们加快该亚型禽流感疫苗研究的步伐。”刘秀梵介绍说。

    那一年,他带领团队在禽流感主要流行地区开展H9N2亚型禽流感流行病学调查,采集了13个省市的病毒,进行系统分析鉴定和遗传发生分析,从实验室研究到现场疫情分析,争分夺秒。

    半年后,国内第一个禽流感疫苗(H9亚型)诞生了,并于2002年2月获得生产许可。此后几年间,这种亚型禽流感得到很好控制,并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和良好的社会效益。

    提及目前引发大众恐慌的H5、H7亚型流感病毒,刘秀梵表示,暴露人群中感染H5、H7亚型流感病毒的概率非常低,和季节性流感相比小到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因此恐慌是完全没必要。但我们必须加强禽流感病毒的监测,以防病毒变异后可人传人,引发新的流感疫情。高致病性禽流感的控制,不仅有经济上的重要意义,而且还对公共卫生健康等等都有重要作用,刘秀梵的团队也一直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

    和动物打交道这么多年,也让刘院士对“健康”有着独到的看法。在他看来,“大健康”这个概念更值得关注。近年来,世界范围内经常出现由动物病原引起的人类流行病爆发事件。由于长期从事动物病原的研究,刘秀梵熟知,70%的人类病原体来源于动物,只有把动物疫病的源头问题控制住了,才能控制人兽共患病。“动物与人,是一个大的生态系统,一个大的公共卫生系统,”刘秀梵表示,“我们不单要考虑人类的健康,而且要考虑动物的健康,生态环境的健康,当成整体来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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