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争论塑料乃至微塑料污染时，都忽视了一种基本不受监管的重要污染源：轮胎橡胶中的有毒添加剂。

    欧洲地球科学联合会会议日前公布的一项最新研究成果称：轮胎磨损颗粒是重要的环境和健康隐患，有时严重程度甚至超过其他类型的塑料污染。轮胎橡胶中的有毒添加剂会渗入土壤，被植物吸收，最终进入人类食物链。

    据估计，半数进入江河湖海的微塑料和80%进入大气的微塑料都源于轮胎磨损。在欧洲，污水处理系统的再生水被越来越多地用于灌溉农田，但污水处理厂通常不会去除源于轮胎的可溶性化合物。该项研究还揭示，最大的问题是人们会从繁忙的道路中吸入轮胎粉尘，这些包含多种添加剂的粉尘最终将进入人体肺部和消化道。

    寻思这些“新知”之时，我的脑海里忽然闪出美国生态学家桑德拉·斯坦格雷伯20多年前讲过的一句话：“从某种意义上说，呼吸是一种生态行为，它有着多重联系。”她忆及20世纪70年代末，年仅20岁、风华正茂的她被确诊患上了膀胱癌。做完手术后，一位年轻的泌尿科医生向她询问了一连串她当时感到颇有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比如：你是否在轮胎厂做过工？是否接触过纺织染料？铝制品行业的就业情况怎么样？

    困惑之余，斯坦格雷伯去往大学图书馆查询，没一会工夫就明确了一个事实：膀胱癌是公认的典型的与环境有关的癌症。尤其是，与其他类型的癌症相比，暴露于有毒化学物质会增大患膀胱癌的风险。她还了解到，虽然诱发膀胱癌的致癌物已为人们所认识，但这些物质仍在商业中照用不误，没有在我们的经济生活中自然而然地被禁止使用。

    这一切促使斯坦格雷伯下决心对自己家乡环境和自身病患进行一番考察。她的探究包括致癌的添加剂在内的有毒化学物质在多大程度上侵入了我们的空气、食品、水源和土壤。1997年，她出版了《生活在下游——一位生态学家对癌与环境关系的实地考察》。这本书首次将美国癌症登记处的各种数据与有毒物质排放的数据相结合，对环境与人类的健康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

    书中，斯坦格雷伯不无遗憾地指出，曾给她留下了美好回忆的家乡伊利诺伊州，因工业和农业的巨大变革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环境问题。女性膀胱癌发病率在上升，她本人就是这种病症统计史上的一个数据点。

    事实上，就在斯坦格雷伯染病的那个年代，在她自己的国度里，“环境污染”问题已然引发一场巨大的争议。当汽车、石油和煤工业界得知颗粒物、硫酸盐的新排放标准对汽车意味着什么之后，“利益攸关者”们开始恶语相向，并抛出自己的“专家”，宣称被提议的标准在技术上无法实现。他们还猛烈攻击环保部门的提议所依据的研究工作，否认污染与健康问题的明显联系。

    那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情，我们也都知晓了。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件，是曾在人类社会进步史上创造过“辉煌业绩”的四乙基铅（含铅汽油基料）和氟利昂（冰箱中的制冷剂），退出了历史舞台。有环境史学者这样评价它们的发明者、曾被视为美国“民族英雄”的发明家小托马斯·米利奇（1889—1944）：“他个人比地球历史上的任何一个单一的有机物，对平流层产生的危害都要大。”

    再回首，1962年，美国海洋生物学家蕾切尔·卡森在其警世名作《寂静的春天》中，写下了几段颇有远见的话语，迄今仍值得我们深思玩味：

    合成化学物质的污染已经演变成一个前所未有的实验，而人类已经被迫成为这个特殊实验的对象。在很多情况下，这种毒害作用可以被积累、放大。我们一生下来就开始受到这些化学物质的污染，甚至尚未出生，还在母亲体内时就已经受到污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