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3月11日 星期五
田野里奔跑的猪毛菜
□ 任崇喜

    猪毛菜,名字里透着草莽气息,有卑贱之意,因形而得名。

    猪毛菜与灰灰菜是近亲,为藜科植物,一年生,有泼辣性格,耐干旱耐盐碱,为常见的田间杂草。《救荒本草》中说,其“生田野中,所在处处有之。其苗嫩时,茎有红紫线楞。叶似碱蓬叶细微”。

    春日里,散步途中,不时会见到猪毛菜,一层层、一片片,枝叶蓬松,绿油油的,十分喜人。过了立夏,万物勃发,葳蕤无比。出去走走,就见初夏的阳光下,它们长着细长的叶子,头部尖尖的,短糙硬毛,生有小刺,委身在杂草中。乱蓬蓬的它们,聚在一起,确有猪鬃的神采。“叶子如新生的松针,整株望去却仿佛幼松的微缩版”,这样雅致的比喻,让人心生欢喜。仔细看,绿色泛着亮光,熠熠生辉,在不知往哪个方向吹的风里,有异样的风骨。它的叶子,看着如猪鬃般扎手,却碧绿脆嫩,质地柔软,稍带咸味,嫩茎、叶可供食用。

    民以食为天。“苗叶味甜。猪毛菜採嫩苗叶焯熟,水浸淘净,油盐调食。晒干焯食尤佳。及採自捣米,青色。或煮粥,或磨面做饼蒸食,皆可”,《救荒本草》的作者看来对食用猪毛菜,颇有心得。

    诸多野菜,季节性强,可食用时间短。让人更喜的是,猪毛菜没有这些束缚,从春天可以吃到立秋。即便是茎叶发黄见老,一旦经雨水的滋润,它又会发出新叶,鲜嫩无比,宛若有青春驻颜之术。于是,“长寿草”“长命草”“长生菜”“不旱菜”成为它的别名。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苗老结籽。叶则生出叉刺。其籽如独扫帚子大”,它的生命历程在秋日完结。秋后风紧,它的植株干枯,茎基部折断后,枝杈卷成一团,随风滚动。常常在冬春的风里,快速地奔跑。这时的它,有了轱辘娃娃的名字。说它是轱辘,是说它奔驰起来像车的轮子;叫它娃娃,是说它和孩子们有缘分。在缺少诗意的年代,圆球状的它,被呼号的大风吆来喝去,任马由缰,好似身不由己,小孩子们跟在后面撵着玩儿,乐此不疲。

    这时,名字也叫扎蓬棵、风滚草、刺蓬等。这些名字,听起来很古怪。

    早在春秋时代,它就有诗意的名字:飞蓬。我相信另一种解释是:其叶散生,末大于本,故遇风辄乱而旋,虽转徙无常,其相遇往往有之,故字从“逢”。“自伯之东,首如飞蓬”,那位妇人岂是头发乱了,而是心随着东征的哥哥飞了。“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是李白在送杜甫时写的诗句。“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是有道理的。

    读到一首写扎蓬棵的诗歌:“长到秋天就脱离本根/将自己交给越来越狂野的风/它多枝多杈的一团便于风推动”“飘摇随长风,雪野中的扎蓬棵/撞破一道又一道地平线/种子一粒一粒掉落,随风远播/是那么飘忽不定,直到长出幼苗/我们才知道,死了的扎蓬棵/是按着生前的意愿在出征……”

    因此,再看到紫翅猪毛菜、无翅猪毛菜、褐翅猪毛菜、单翅猪毛菜、薄翅猪毛菜等名字时,我不再诧异。这些名字的由来,绝非空穴来风。

    我相信,猪毛菜是有隐形翅膀的,奔跑途中,暗暗地播撒着种子。

    (作者系河南省作协理事、开封市政协常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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