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29日 星期五
文坛赛先生
胡适的 “十字真言”
□ 刘为民

    伴随红色文化主潮的社会影响,建党历史电视剧《觉醒时代》几乎形成万人空巷般的收视率。一夜间,百余年前北京大学的五四精英们家喻户晓,从新文化运动到“五四”时期的历史发展,再现了陈独秀、李大钊、鲁迅等伟大先驱们的光辉形象。参与《新青年》编务的文化同盟胡适,也“闪亮”登场。青年胡适提出的著名“十字真言”,具有一定的科学思想启迪与方法论意义。

    当年胡适提出一个重要论点:科学的方法只是“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十个字,后来被称为开展学术研究的“十字真言”。如果联系现代创造学奠基人奥斯本的“BS法”,在比较中辨析二者的特点,会发现科技传播在思维科学、文化交流方面具有很多独特价值;所谓科学研究方法的“十字真言”,也包含一定的现代创意。

    奥斯本1941年著《思考的方法》中提出“头脑风暴法”简称“BS法”,是一种通过群体相互激励引发创造性设想的方法,在美、德、日等国得到广泛推行与逐步改进。“BS法”与“十字真言”的共同之处首先在于研讨问题的方法途径大体类同,思考问题的出发点都立足于大胆地畅想与假设。显然,这是一种兼容演绎与归纳的“求异思维”。胡适说“根据经验的暗示,从活的经验里涌出的直觉,是创造智慧的主要成分”。这和奥斯本所讲的激发脑海“风暴”基本属于同一类型。其次,二者都要求严格地评估、检查“假设”推导而来的结果,奥斯本称之为“反头脑风暴法”。胡适既强调“小心的求证”,又非常重视“细心收集事实”,他还提出对每个论据要问“五个为什么”等严格条件。当然,胡适的“十字真言”由于只是一种个体思考方法,而“BS法”则是群体思考以引发“全息共振”和“连锁反应”,二者的区别还是明显的。但作为一种现代思维方法,“十字真言”仍然有其科学的理论基础。

    胡适强调“十字真言”渊源于其师杜威的《思维术》,其中“五步法”里“最重要的是第三步提出假设”,可以看作是胡适借以发挥创意的逻辑起点。1910年杜威出版了他的名著《思维术》以后,很久也未能得到实践意义上的推行。10年后却被他的中国弟子胡适提炼、改造成“十字真言”,并用以触动了整个“五四”时期中国学术、思想乃至文化界的“思维神经”。这标志着“五四”先驱们追求“科学的方法”的时代觉悟,和逐步走向思维科学化、现代化的理论基础。“十字真言”的历史意义和真正价值也正在这里,因为在胡适之前我国学术史上还没有人明白地说过这一点,就连所谓现代创造学的奠基人、美国本土长大的奥斯本提出“BS法”,也比胡适的“十字真言”晚了20年!

    “五四”时代的胡适,一直以“科学家”自诩。1918年他发表《论短篇小说》就强调“用最经济的文学手段,描写事实中最精彩的一段,或一方面”,并比喻为:譬如把大树的树身锯断,懂植物学的人看了树身的“横断面”,数了树的“年轮”,便可知道这树的年龄,一人的生活,一国的历史,一个社会的变迁,都有一个“纵剖面”和无数“横截面”。这里,胡适形象地借助现代植物学知识,动态、逼真地表达了他对于“短篇小说”体式的看法,奠立了现代小说观念的科学化价值取向,字里行间,都反映出他那根深蒂固甚至有些偏激的自然科学崇尚。他批评中国传统封建礼教的中庸思想,为此还塑造了一个“差不多先生”的小说形象,来对比“科学可以减轻人类的痛苦,提高人生的幸福”。他认为“现代世界文化第一个理想目标是充分发展科学,充分利用科学的成果来改善人们的生活。”方法就是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从“整理国故”开始清理传统文化,采取怀疑的态度,重新估定一切价值。但这往往成为“科学主义”兼“实证主义”交杂的新时代考据“朴学”,不能真正解决中国社会改良与发展的根本问题。直到胡适晚年,有个原来学文科的女生告诉他:“我现在不学神学了,也不学历史了。我改学化学!”胡适马上高兴地把她拉到身边,一如既往地崇信“赛先生,活菩萨”,鼓励她:“应该学自然科学!”

    (作者系北京大学文学博士,南京大学博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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