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9月10日 星期五
慢性疼痛会带来哪些“痛”
——探秘人类第五大生命体征(下)

    □ 高永静  张 旭

    在临床上,疼痛被分为“好痛”和“坏痛”:如果没有痛觉,机体对有害刺激的回避性反应就会减少和降低。这种疼痛被称为“生理性疼痛”或“急性疼痛”,俗称“好痛”,当损伤去除或原发病治愈后,疼痛就会消失;在生活中,还有很多人存在某个部位长期疼痛,临床上把持续或反复发作3个月以上的疼痛称为“慢性疼痛”或“病理性疼痛”,俗称“坏痛”。

    慢性疼痛影响着世界范围内约20%的人口,且多发于老年人,其根源来自生理和心理两个方面,常见形式有头痛、腰痛、癌痛、关节炎疼痛、神经病理性疼痛和心因性疼痛等。患者可能同时存在两种及以上的慢性疼痛症状,如慢性疲劳综合征、子宫内膜异位症、纤维肌痛、炎症性肠病、间质性膀胱炎、颞下颌关节功能障碍和外阴痛等,但目前并不清楚这些疾病是否存在共同的病因。

    长期持续刺激会使疼痛传导通路产生结构和功能上的重组,这种现象被称为神经可塑性变化。对于疼痛而言,这是一种不健康的可塑性形式。周围神经系统和中枢神经系统的长期、不适当或不充分的变化会使我们对疼痛过敏,具体表现在对非痛刺激产生疼痛感觉,以及对疼痛刺激的感觉增强,且在伤口愈合后还会持续疼痛。

    周围神经系统中的感觉神经元发生可塑性变化后,可能会改变它们发送给脊髓的电信号或分子信号,这又会触发脊髓神经元中受体和化学递质的基因表达变化,从而形成慢性疼痛状态。脊髓神经元活动增强,进而增强了向脑干和大脑的疼痛信号的传递,这种中枢敏化很难逆转,使疼痛持续超过其保护作用。因此,我们需要在疾病的早期有效控制疼痛,防止疼痛传导通路发生神经可塑性变化。临床医生常说的“疼痛不能忍,要早发现早治疗”,就是这个道理。

    由慢性疼痛带来的持续性、伤害性的感觉,在给患者情绪和身体健康造成损害的同时,也严重影响了生活质量。大约25%的慢性疼痛患者会继续患有慢性疼痛综合征,产生超出疼痛本身的症状,如抑郁、焦虑、易怒、内疚、疲劳感、失去性趣、失眠或产生自杀念头等,甚至发生吸毒、酗酒、药物依赖等行为,严重干扰了日常生活。而患者的健康状况也与疼痛的严重程度紧密相关,疼痛严重时更需要医疗保健措施。

    基于慢性疼痛的普发性与严重性,世界卫生组织于2018年在第十一版《国际疾病分类》中首次收录了慢性疼痛,其疾病分类号为MG30,该版本将于2022年在WHO成员国执行。我国确定每年10月的第三周为“中国镇痛周”。

    在临床治疗中,应对轻度疼痛一般使用对乙酰氨基酚、布洛芬等非阿片类药物缓解;中重度疼痛通常采用吗啡、可待因、氢可酮等阿片类药物,再辅以针灸和电刺激等方式。心理咨询、物理治疗和放松技巧等多种方法也能够辅助缓解慢性疼痛和随之而来的其他症状。也就是说,如果更多的慢性疼痛患者了解疼痛的原因,并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配合治疗,他们的病症虽无法彻底治愈,但起码可以得到有效缓解。

    不过,科学家们相信,神经科学的进步将在未来几年中带来更多更好的方法,用以治疗慢性疼痛。

    几个世纪以来,科研工作者对疼痛的不断研究使我们对疼痛的原因和机制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改善了某些疼痛性疾病的诊断和治疗方法。在明确疼痛的神经传导通路的基础上,我们对疼痛的细胞、分子、环路机制也有了更深的认识。

    早期研究显示,疼痛的传导由三级神经元完成,而且神经元的可塑性变化在慢性疼痛的发生发展中起着重要作用。近年来的研究揭示了非神经元细胞,如胶质细胞、免疫细胞、肿瘤细胞等也参与疼痛的调节,并促进神经元可塑性变化,表明了神经免疫调节可能作为疼痛治疗的途径之一。

    光遗传、化学遗传技术和多种功能的病毒结合,使疼痛传递和调制的微环路逐步得以揭示,脊髓背角局部环路、脑部核团之间的环路、脑部核团向脊髓的下行投射对疼痛的调节报道逐渐增多,为神经调控镇痛奠定了基础。

    尽管在疼痛研究方面,学界已经取得了很多进展,但仍有很多慢性疼痛不能得到有效缓解,还有待更广泛的研究。深入探索疼痛神经传导和疼痛感知机制、神经病理性疼痛和炎性疼痛的机制、急性疼痛到慢性疼痛的转变机制;研究疼痛的性别差异、年龄差异、种族差异的机制;研究阿片类药物耐受和成瘾的机制,寻找减少阿片副作用的途径等。只有突破这些研究“痛点”,我们才能探索出更有效的疼痛治疗方法,开发出疼痛治疗的新靶点。

    (第一作者系南通大学特种医学研究院和疼痛医学研究院院长,第二作者系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上海高等研究院研究员)

    (本文原载于《前沿科学》202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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