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 萍

    萍踪悟语

    位于英国第三大城市利兹附近的索尔泰尔市，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工业市镇。它的历史并不悠久，大约建于1850到1863年间，至今也就150余年，但它却于2001年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索尔泰尔的传奇故事，来源于它的创建人、纺织厂厂主提图斯·索尔泰先生，从市镇的名称即可看出一斑——“索尔泰尔”是索尔泰先生名字和缓缓流过市镇的艾尔河名字的合写。

    索尔泰是一位理想主义者，当时在英国已经很有名气的罗伯特·欧文，是他崇拜的偶像，也是他的忘年交。中国人对欧文比较熟悉，学过党史的人都知道他是空想社会主义的创始人和代表人物，是一位杰出的管理先驱，也是19世纪初英国最有成就的实业家之一。1799年，欧文同人合伙买下了苏格兰新拉纳克的一家拥有2000人的纺纱厂，第二年，他成为这家工厂的经理，开始了他对社会主义理想的实践，把这个居民成份复杂，曾经刑事案件层出不穷的新拉纳克，改造成为当时的模范移民区，获得了“幸福之乡”美称。1812年，欧文发表了重要著作《关于新拉纳克工厂的报告》，宣传他的经验，并系统地论述了他的改进社会的计划，表明他的空想社会主义思想体系形成，引起欧洲社会的广泛关注，对后来马克思主义的诞生起了重要作用，也深深地影响了索尔泰先生。

    尽管欧文始于1824年、远赴美国印第安纳州实施的乌托邦计划“新和谐公社”遭遇失败，但索尔泰仍然是他的忠实信徒，怀揣着与欧文同样的理想，选择了英国中部的西约克郡布拉德福德市艾尔河南岸的25英亩土地，开始了他在大工业背景下，以纺织厂为中心，以改善工人工作和生活条件、提高工人福利为目标的社会主义理想实践。1853年，在索尔泰50岁生日的时候，壮观的纺织厂落成。这个建有14座锅炉、为4个蒸汽机提供动力、带动1200架纺织机的大型纺织厂，每天生产3万码棉布，为索尔泰尔的发展提供强有力的经济支撑。经过20余年的建设，索尔泰尔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大型工业住宅区，建有22条石板街道，77所青砖房舍和45所救济院。和距离几里外的贫穷形成强烈对比，被看作是西约克郡成功的乌托邦实践。

    在索尔泰尔的建设和管理中，索尔泰先生秉承欧文的思想，试图消灭社会上的不合理现象，消除无产阶级的贫困状态，提高工人工资，将14小时工作时间缩短到10个半小时，改善工人的劳动条件和居住条件，建立专门的商店，廉价供应食品和生活必需品。欧文非常重视工人子弟的教育，在新拉纳克创办了英国和世界上第一所幼儿园，还开办性格形成学校，10岁以下孩子完全免费，10岁以上也只收取很少的学费。索尔泰学习欧文的做法，在索尔泰尔为纺织厂的工人及其家属建立标准住宅，那一排排被绿树和鲜花掩映的工舍，展现出“理想国”诱人的美景。同时，幼儿园、学校、医院、福利院、工人夜校、教堂、商业服务设施……所有为工人生活提供服务的设施和机构不断建立和完善，一座完整的纺织工业市镇就这样形成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似乎真的进入了远离贫困和落后的“天堂”。

    汽车驶进索尔泰尔市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车窗右手边一座全部由花岗岩方砖作为墙面的建筑，如英国绅士般地凝重端庄。尽管已经提前做了一些功课，当我们徒步走近索尔泰尔纺织厂时，仍然被它的豪华和壮美所惊到。已经被改建为索尔泰尔博物馆的纺织厂，似乎早就知道它的归宿，完全没有想象中工厂的样子，与第一眼看到的那座建筑一样，花岗岩方砖墙面折射出的高贵，只有博物馆配得上它的气质，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它生来就是博物馆。当我确认它就是索尔泰先生为他心中的理想国建造的纺织厂时，我不得不感叹，无论在哪个年代，心怀理想的人们以他们高尚的眼光和境界留给世人的，绝不仅仅是物质财富，一定是人类文化中最精彩的部分。

    围着这座工业艺术殿堂的外围转了一圈，我忽然发现，索尔泰肯定参考了当年欧文设计的“新和谐公社”的蓝图，整个市镇与纺织厂的哥特式建筑外观，统一和谐，生动地再现了维多利亚时代市镇和建筑的风格。

    博物馆一层大厅进门处，坐落着索尔泰先生的半身像，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那是他的杰作——以索尔泰尔纺织厂和别具一格的教堂为代表的理想王国。走进博物馆，慢慢感受索尔泰尔的过去和今天，带给我们的思考远远超越了工业化和现代化范畴，人类追求公平正义的理想和实践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探索前行的脚步。

    [作者为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