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雄性藏羚羊 本报记者 张蕴摄 |
20世纪80年代,整个青藏高原仅存藏羚羊约7万只。如今经初步测算,青藏高原藏羚羊现存约30万只,增长率在世界绝无仅有,这是我国保护野生动物、保护三江源显著成效的最佳映照。
赵新全 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研究员
虽然春的脚步已踏入青藏高原,但长江源头第一条冰川姜古迪如仍是浩瀚雪山冰川覆盖下的白色世界。今年3月,春季长江源科学考察小组,从青海省西宁市启程,向着目的地——长江源头出发。科考小组首席专家、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以下简称西北高原生物所)研究员、中国科学院三江源国家公园研究院学术院长赵新全在微信朋友圈也开始实时发布出行动态和考察发现。
这次考察是西北高原生物所、青海省科技厅、青海省水利厅、青海极地生态环境有限公司联合对三江源区可可西里,长江源区当曲、布曲、旦曲、沱沱河等进行的综合科学考察,科考队员在平均海拔4500米的青藏高原对三江源区河道湖泊、水环境、水生态、野生动植物采集取样,考察长江源头冰川、冰板、冰塔林、水溶洞等演化形成和冰川末梢退缩情况。
此前,随着野生动物保护的加强,生态环境的改善,三江源无人区野生动物数量成倍增长,引发了不少业内人士担心可可西里将不堪重负。4月26日,赵新全接受科技日报记者独家专访时表示,从此次科考的情况来看,尽管野生动物数量比20年前增加了2到3倍,但目前野生动物数量仍在草地合理承载力范围之内,我国对三江源生态的保护是成功而卓有成效的。
青藏高原冰川退缩,长江源生态敏感脆弱
科考之行第一站,便是探访长江源头第一条冰川。赵新全介绍,位于青藏高原腹地唐古拉山脉的格拉丹东雪山是由21座雪山组成的雪山群,海拔高6621米,是唐古拉山脉的主峰。在格拉丹东雪山周围发育有69条现代冰川,最著名、也是最大的要数沱沱河源头的姜古迪如冰川,它也被公认为长江源头。
科考队员发现,逐渐变暖的全球气候,使这条冰川表层正发生液态变化。“这里是冰雪世界、长江源头,也是野生动物的乐园、牧民世居地,全球变暖及人类活动对该区域产生着深远的影响。管理好冰川上的草地,使其上的野生动物数量处在合理范围之内,事关大局。”
科考队张永研究员表示,在全球变暖的大背景之下,整个青藏高原的冰川几乎都在退缩。虽然通过遥感观测发现,从物质平衡角度看,长江源头冰川补给在增加,但冰川退缩也在增加。而冰川持续退缩会带来严重后果,短时期看河流径流会增加,随着退缩加剧,最终导致河流径流减少甚至断流,造成土地沙化。
“这里是我国大江大河的发源地,因此我们有责任把长江上游生态环境保护好,认识冰川、考察冰川变化是我们做好生态环境保护的第一步。”赵新全说。
可可西里整体变绿,野生动物成倍增长
科考队伍抵达赵新全团队两年前在可可西里建设的长期监测样地时发现,围栏内外植被覆盖度、种类组成、地上生物量差异不显著,这也预示有蹄类野生动物牧食在合理承载范围之内,遥感资料也证实可可西里在变暖变湿,野生动物数量增加背景之下,可可西里正整体变绿。
神秘的可可西里,是一片与世隔绝的独特生态系统,其演化揭示了青藏高原生境状况。由沱沱河(唐古拉山镇)出发返回格尔木途中,生物考察小分队与往年一样,进行采集动物粪便及其他生物样品,测定不同草地类型地上生物量等工作。一路有蹄类动物随处可见,科考队员表示,这里的野生动物越来越“野”。
赵新全介绍,约百年前,青藏高原藏羚羊数量为100万只,20世纪80年代藏羚羊数量曾跌入低谷,可可西里及周边地区藏羚羊仅存2万只,整个青藏高原仅存约7万只。如今经初步测算,青藏高原藏羚羊现存约30万只,增长率在世界绝无仅有。20年内一种野生动物种群恢复数量达3倍之多,是我国保护野生动物、保护三江源显著成效的最佳映照。
但三江源无人区野生动物数量的成倍增长亦引发了不少业内人士的担忧,这一趋势是否会引起草地过载?赵新全表示:“目前野生动物数量仍在草地合理的承载力范围之内。也曾有人担心青藏高原没有大型食肉动物,食草动物会大量繁衍,可可西里将不堪重负。但近两年来,狼、熊数量增加,据研究统计,三江源国家公园目前约有1万只狼,这证明了保护区内生态系统正在经历自然调节的过程。”
兼顾生物资源多样性,提升草地生态价值
野生动物不断增多,屡屡与家养动物“争草场”。对此,科学家们正通过考察有针对性地解决这一问题。
赵新全介绍,草地是长江源主要生态系统,是山水林湖田草沙冰中间体、联合体,是植物、动物、微生物生存的重要场所,是自然生态系统向人类生态管理系统的过渡。保护三江源生态环境要将景观草地、放牧草地、栽培草地在区域中结合起来,发挥区域耦合优势,形成山水林田草生命共同体。
此次科考发现,三江源野生动物与家养动物重叠地区的草地依然在退化。赵新全统计发现,家养动物数量约是野生动物的4至5倍。这就意味着,三江源各类有蹄类野生动物和家养动物一样吃草,藏野驴、野牦牛、藏羚羊、黄羊这4类野生动物和家养动物生活在同一生境。
草地管理核心是野生和家养动物的牧食压力。基于科考资料,赵新全提出了“多功能管理目标和框架”,即协调、兼顾草地动物、植物、微生物等生物资源多样性,集成现代科技成果与高新技术,提升草地生态系统的生态价值、生产价值和文化价值,统筹区域生态资源、气候资源、草畜资源,构建资源空间优化配置及耦合的绿色发展模式,最终实现保护自然、服务人民、永续发展的管理目标。
“在自然保护地内,草场局部超载后,首先要考虑减轻家养动物放牧活动,给野生动物更大空间。”在赵新全看来,高海拔脆弱带应逐渐减少放牧干扰,在保护国家公园脆弱生态系统和生物多样性基础上,促进整个区域牧民生活、畜牧生产和生态系统的稳定、协调、可持续发展。
三江源生态系统中,牧民以及牧民的放牧行为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减少家养动物放牧,意味着牧民生产、生活将受到影响。为此,三江源国家公园创新“一户一岗”生态管护员制度,使园区内1.7万户牧民放下牧鞭保护公园。但当地畜牧业生产活动不能完全停摆,赵新全表示,江河源头自然保护地内畜牧业生产应该属于非商业活动,牧民不能因此而返贫,必须进行生态补偿,要建立完善自然保护地的生态补偿机制,加大生态补偿。另外,要把过剩生产功能向保护地外转移必然有损失,这也需要通过生态补偿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