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无疆

韩 晗

    贝尔格莱德是世界上面积最小的首都之一，市中心是一片被称之为“米哈伊洛大公街”的步行街，尽头是卡莱梅格丹城堡，再往下，就是滔滔多瑙河。步行街右侧，是一条不宽的商业街，靠近城堡不远处，有一栋相当不起眼的二层小楼。没有多少游客会来这里，因为没有任何一处旅行攻略提及此处，甚至这栋建筑的大门都不临街，而是在下坡小巷的拐角处，而且它并不热情，如果不是有人到访，里面连电灯都不开。但就在这栋小楼里，隐藏着整个南斯拉夫的灵魂。

    它有个听起来响当当的名字：塞尔维亚教育与科学博物馆。

    我们贸然闯入，被保安拦下，一听说是游客，他赶紧招呼一位漂亮的女秘书过来为我们开灯。仔细一问，这里目前是贝尔格莱德科技教育局，博物馆现在与此部门合署办公。

    走进之后，才发现不虚此行。不由得感叹：风景往往藏在最不经意之处。不足百米的步行街，名声不小，但确实没有什么可看之处，因为全世界的步行街基本上都一样，好也好不到哪里，差也不会差到哪里。但这家博物馆却不然，进去才知道，这里搜集了见证整个南斯拉夫地区教育、科学发展史的文物，从中世纪的经院时代到南斯拉夫解体之后的塞尔维亚共和国时期，而且文物都非替代品，中世纪的圣经、教堂里的壁画、十七世纪的地球仪，都是正儿八经的文物，它们见证了一个国家绵延千年的科教发展史。

    东欧国家，虽然都是弹丸之地，但科学教育从来不落后，捷克、罗马尼亚如此，塞尔维亚也如此，譬如磁电巨擘特斯拉便是塞尔维亚人，再比如说，昔日南斯拉夫工程院院长武科布拉托维奇，乃是世界首屈一指的机器人专家，甚至指导中国科学家做青蒿素分离的南斯拉夫生物学家杰拉米克，在当时科学界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这些人早已超越了国籍与民族，成为了人类科学史上的瑰宝。

    教育与科学博物馆面积不大，不过一层楼而已，但却应有尽有。许多人认为，中世纪处于经院时代，谈不上科学技术，但是在这里却有着非常详实的记载，因为受到同属巴尔干居民希腊人的影响，一千年前的塞尔维亚人，就能够通过准确的天文知识来推算历法，并且在医学、数学、物理学等领域，皆取得了同时代其他民族难以企及的成绩。

    当然，先进的技术永远难以称之为灵魂。众所周知，南斯拉夫被称为“巴尔干火药桶”，无论是贝尔格莱德、萨拉热窝还是科索沃，都是饱受摧残的悲情之地，贝尔格莱德甚至被战争毁灭过四十多次，次次浴火重生，也算是人间一奇。尽管如此，但南斯拉夫的科学与教育却一直延续发展，而且屡屡在人类科学史上留下值得大书特书的名字，甚至贝尔格莱德大学在国际排名上都居于前列，部分学科还在欧洲首屈一指。这对于一个充满苦难的国家而言，确是极其难得之事。

    有人说，南斯拉夫的灵魂是东正教，因为世界上最大的东正教堂便在贝尔格莱德，我认为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南斯拉夫另外一半灵魂，却是科学与教育。近代中国能从苦难中走出，“无问西东”的西南联大精神当然功不可没，而今日的塞尔维亚，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