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02月23日 星期五
丝路一图山水明
《丝路山水地图》局部

桂下漫笔

陈 巍

    狗年春晚上,一幅题为《丝路山水地图》的明代长卷在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的介绍下爆红。这幅以中国甘肃嘉峪关为起点,以海西港口“戎地面”为终点的地图描绘了明代陆上丝绸之路漫长而复杂的交通路线,其面世可谓适逢其会。节目播出后,笔者的朋友圈很快就被这幅地图刷屏。难以想象,两年之前还知音寥寥的它,在突如其来的喧嚣下,又会被无端蒙上多少扬起的浮尘。

    《丝路山水地图》于20世纪30年代从中国流散日本,成为京都著名私家博物馆藤井有邻馆的秘藏。2002年易苏昊等高价从日本将其购回,经傅熹年等文博大家鉴定为明代中期以前的作品。2004年起,北京大学林梅村教授应邀开始研究这幅地图。2011年,他出版专著《蒙古山水地图》,讨论这幅地图的绘制年代、绘制背景、艺术手法,并通过与其关系密切的《西域土地人物图》等史料进行比较,译解用多种古语言书写的地名。

    谈到这里,或许有人会感到奇怪,怎么开始说着《丝路山水地图》,后来又变成《蒙古山水地图》了呢?原来,后一个名字是该图在上世纪初琉璃厂书肆尚友堂出售时,由书商标记的题签,它还有一个“宙××二”(相当于“宙442”)的货号。此图从日本被购回时,其题名并未改变。但到2013年上半年,这幅地图被摆上保利拍卖会的货架上时,则被更名为《明代丝绸之路大地图》,遗憾的是当时无人问津。2017年该图又更名为《丝路山水地图》,终由世茂集团购得并捐赠给故宫博物院收藏。

    针对它被改名的行为,春晚播出后网上即出现抨击商人投机炒作意图的声浪。也有学者考证认为,这幅地图可能就是清宫旧藏《嘉峪关至回部巴达山城天方西海戎地面等处图》。但笔者颇认同一位学界朋友的观点,正如兵马俑身上找不出“兵马俑”这三个字,《郑和航海图》上也没有“郑和”二字,怎么就不能用《丝路山水地图》这个形(绘画技法)神(所载内容)兼备的名字为其命名?笔者认为,不论是书商所冠题名,还是清宫旧藏舆图题名(也未必是最初题名),都是该地图在某一阶段被赋予的代号,其地位与现今《丝路山水地图》并无轩轾可分,甚至后者还具有准确、简洁的优点。

    针对这幅图的真伪问题,有学者呼吁故宫博物馆采用现代科技检测手段确定地图的绘制年代。其实,对于明清等近世文物,科技检测手段辨伪效果不佳。再者,质疑图的真伪,必须要挑战林梅村教授花费数年心血所得出的完整结论,但笔者尚未看到以过硬学术依据为出发点,有潜力完全推翻已有论点的质疑出现。

    通过与传世文献及考古资料、实地环境的对勘,笔者认为《丝路山水地图》以写意为主,其方位、距离都与实际存在很大差距。如倚仗这幅图探险丝路,非迷路不可。比起时代更早、追求写实的《混一疆理历代国都之图》《大明混一图》等,它在制图学技法上并无突破。从细节来看,台北故宫藏《西域土地人物图》彩绘本(形式为图册《甘肃省战守图略》)显露出伊斯兰地图与青绿山水画相结合的特点。比起绘画技法完全中国化而内容缩水的《丝路山水地图》,尽管《甘肃省战守图略》成书于1544—1545年间,但彩绘本《西域土地人物图》或许实际上拥有更早的绘制年代。

    总之,尽管在科学史上《丝路山水地图》并不突出,但它仍具有显著的艺术与史料价值。相信在扬尘散去后,研究者会对这幅地图取得更深入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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