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08月31日 星期四
时间旅行的一切构想都在其中
作者:[美]艾萨克·阿西莫夫
译者:崔正男
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4年9月

品幻录

艾 崴

    在汉语中,“故乡”一词不单包含空间指向,还包含时间指向:故乡之“故”,其实是回不去的时间点。在西非约鲁巴人的神话中,时间如空间般分布,过去与未来同在我们身边,如东南西北,如前后左右。

    打破时空界限的想象,在神话、奇幻、科幻作品序列中都不算少见。艾萨克·阿西莫夫出版于1955年的科幻小说《永恒的终结》大概是这类作品中较为“极致”的一部。书中展现的,是时空穿越成为常态、建立永恒时空以后,由人类组建起的全时理事会及计算师、观测师、社会学家、生命规划师等专业技术人员如何管理像空间般分布的时间。

    蝴蝶效应

    某个特定点的微小变动,可以引发一环扣一环的连锁反应。空间上如此,时间上亦然。在阿西莫夫笔下,人类建立了永恒时空后,从上至7万世纪到下至24世纪的不同时间,选取合适的人在永恒时空中组建起名为“永恒之人”的团队。主人公时空技师哈伦有言:“在我们能触及的时代,我们一直都能实现人类最大的福祉,从未失手。”而实现人类最大福祉的方式,是以“最小必要变革”(在某个具体时间堵住某辆车的离合器)引发可控的连锁反应,诸如车主上课迟到、错失某个专业领域、推迟某项发明诞生等等,从而改变历史,比如使某场战争消失。“一般时空里普通人教的历史都不管用,一次次现实变革早就把它们篡改得面目全非。”——所谓实现人类最大福祉的历史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变革,仿佛一座配合时代发展而拆了建、建了拆的城市——还是同样的地方,但已经看不到原先的建筑;还是同样的居民,但已经按照更新后的路标出行,但“那些人自己毫无知觉”。

    变革前的那种现实会在平行宇宙中继续发展吗?在阿西莫夫的构想中,显然不会。现实无论如何被改写都只有一种,“在每个现实里,他们的历史都是唯一的。”

    循环因果

    小说安插了一条结果在前、原因在后的循环因果链——24世纪发明时间力场的“永恒时空之父”马兰松死前在回忆录中坦白,自己真名库珀,生于78世纪,在永恒时空中工作过一段时间。于是,为了维护建立永恒时空的因果链完整,全时理事会不得不从78世纪的一般时空中把名叫库珀的人找出来,又破格给他安排职位,最后小心翼翼把他送回到24世纪负责发明时间力场……

    回忆录上是怎么写的,全时理事会就要怎么安排。这种宿命般的现象引起了书中人物的讨论,但似乎大家又都回避着一个问题:永恒时空中也有物理时间在自然流逝。永恒时空可以回到几乎任意一处一般时空调转因果,但谁又能调转永恒时空里的物理时间?

    星辰大海

    即便城市规划师的效率再高,案头的图纸也得一步步绘就。保不齐城市还没扩张到图纸边界,就已经有别的规划师先行一步圈起了围墙……

    小说里,在永恒时空中的人们将管辖范围延伸到7万世纪以前,便有7万世纪以后的人类先行建立了隔离区,阻止一次次现实变革影响到生活在遥远未来的他们。小说结尾,一位来自111394世纪的女人诺伊揭示出全时理事会所回避的景象——一次次现实变革实现的最大福祉,其实只是安全和安逸。人类向外扩张的本能渴望被限制。待到12万世纪,人类终于能够探索宇宙时,却发现那些年轻的外星种族在人类安守地球时已将银河系瓜分完毕,星辰大海再没有人类的位置。而退守地球,人类等到的只能是太阳演变成新星……为了改变这种未来,诺伊诱导主人公哈伦打破了建立永恒时空的因果链,使得人类前进的方向从时间转为空间,提前数万世纪发明星际旅行技术。

    从永恒时空中走来的哈伦顽固地反问:人类会过的更幸福吗?诺伊回答:“人类将不止生活在一个世界里,而是遍布百万个世界、千亿个世界。我们所掌握的,将是无限。每一个世界都有它的历史演变、它的价值观,会在它独特的生活环境中探索人类追求幸福的可能。会有无数种幸福、无数种益处、无数种不同的……这才是人类的基本现实。”

    至此,星辰大海的梦想叩响多元文化的诉求。只是诺伊没有告诉哈伦——想必她很明白,建立百万个世界、千亿个世界的行为,是人类扩张的冲动正发号施令。于是,人类与其他外星种族的矛盾恐怕在所难免。同时,百万个世界、千亿个世界中的人类也注定面临着分化与融合的抉择。冲突和战争恐怕不会停止,伴随着无数种幸福的同样会有无数种苦难。

    这样的结尾似乎让人隐约感到:作者阿西莫夫在20世纪50年代初写下这本小说时,仿佛已经透过岁月屏障,看到了远在几十年外的道路上,人类正困惑着什么,又正探寻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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