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延斌

    与AI“御眼重明”系统现场PK之后，林宇辉一回到济南便“封闭”了自己——多个无解的“陈年大案”正等待着这位山东省公安厅首席模拟画像专家的神来一笔。这原本是林宇辉的常态，但两个月前，凭借章莹颖失踪案中一幅震惊美国警方的嫌疑人画像声名鹊起之后，他强迫自己敞开了心门。

    这位老手绘人饱含深深的忧虑：“我担心手绘模拟画像技术面临失传。国内从事手绘模拟画像的老手艺人已经不超过10个，且几乎都奔60岁去了。谁能继承我们的衣钵？”

    手绘模拟画像，是智慧、艺术、技术的完美结合，它要求操作者掌握相貌学、法医学、人类学、心理学和侦查学等学科的相关知识，熟练运用画像的专业技巧，才能为确定侦查方向、追缉犯罪嫌疑人提供技术支持。

    早年间的一桩山东德州的士司机遇害案，唯一的线索就是监控录像上一名可疑人员的模糊影像，林宇辉说：“人体存在密码，各个器官都有对称关系，有较为固定的尺寸。刑侦人员的模拟与画家的模拟不是一个概念，我不是复制，不是临摹，而是合理的分析。不仅要画皮，更要刻骨，通过骨骼结构寻到面部比例，进而再现整个脸部形象。”

    这样的疑难案件，正适合手绘模拟画像技术大显神威。

    “低质量的画师办不了高难度的案子，画得不准确不仅不能帮助破案，还会误导破案。”手绘人的高门槛拒绝了一批资质平平的年轻人：“第一不是很专业，只是泛泛爱好；第二缺少传承，有时候骨子里的东西跟后天培养不一样。”

    5岁起林宇辉便跟随祖父画画，用十年时间练就了基本功。工作之后，林宇辉几乎天天去火车站、汽车站写生，在三年间画出两万张人像，从而在脑海中形成了以“国字、目字、田字、由字、申字、甲字、用字、风字”八大脸型为基本分类的外貌模型库，也练就了瞬间抓取人脸五官特征、窥一斑而见全豹等快速画像、模糊画像的绝活。

    这几年，林宇辉见过不少知难而退的年轻人。年轻人也有苦衷，科技日报记者向一位刑侦警察咨询，答复有些无奈：既懂绘画又在刑侦部门工作的人少之又少，再加上手绘耗时费力，这几年逐渐被电脑模拟画像系统取代，“我们也知道电脑无法将警官的分析与理解融入其中，成功率相对较低，但没办法”。

    林宇辉常拜访国内公安类高校，遗憾的是，“几乎没有一所高校开设类似的课程，更谈不上将手绘模拟画像融入课堂教学中。我建议相关部门重视起来，在院校设立相关学科，给学生们讲模拟画像理论和实战的东西”。

    手艺人老去，年轻人远去，留给手绘模拟画像技术“回春”的时间已无多，这让林宇辉有了迫在眉睫的压力，“手绘模拟画像，没有人学，没有人做，如果政府再不重视起来，它真的要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