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03月17日 星期五
与其仰望“朗读者”,不如做个“默读者”
尼 三

    玉渊杂谭

    近来,《朗读者》《见字如面》两个读书类电视节目一炮而红,在朋友圈掀起了一股热潮,即便平时不读书的,似乎看看电视就得了一张进入阅读天堂的“赎罪券”,心里一块大石头就此落地;那些喜欢读几本书的,更有了一种“先富起来”的荣耀,若碰巧自己也读过节目里提到的书,就越发“原来我也姓赵”似地扬眉吐气起来。

    实际上,阅读并非天堂,读书也不是什么轻快的事,“红袖添香伴读书”,大半是穷酸们玫瑰色的意淫。不过,今天电视节目的走红,在某种程度上或许也和唤醒了这一记忆有关。读书,其实是拿别人的思想或经历作一块粗粝的石头,不断打磨自己的内心,让它变得更加坚强、更加包容、更加淡泊。这个过程必然伴随着困惑、冲突、纠结、寂寞甚至因此而来的苦痛,但也只有如此,读书才能有所收获。这样的读书,必然是极为私密的事,它是思想的进食与不断反刍,是一段心灵秘史的孕育。如史学家陈寅恪所言,“士之读书治学,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这样的读书人想必是沉默的,他们从不想成为聚光灯的投射对象。因为追光所能造就的,大概无非娱乐至死的浮夸偶像,抑或供人消遣的饭桌谈资,又谈何深刻的思想呢?

    正因为如此,读书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日常生活里不可少又很普通的一部分,而不是一场特定节日的狂欢。读书就像秒针那样,滴滴答答地不停息地走在平静的岁月里,而不是一台大笨钟,咣当咣当地刷着空虚的存在感。也因为如此,书只能自家读,也只能读自家能读的书,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捷径可走。那些所谓“必读书单”“替人读书”的噱头,如果不是卖书的幌子,大概就是贩卖兑水鸡汤的铺子,看个热闹未尝不可,真心信奉大可不必。写到这里,想起上个世纪20年代,《京报副刊》曾邀请当时海内外名流学者100多人为青年列出10本必读书,其嘉宾阵容远比今天的电视节目更加豪华,一时也掀起了热潮。然而,鲁迅先生对此高冷地答道,因为不曾留心过,所以也就开不出。现代民俗学奠基人江绍原更是戳心窝子地指出,所谓“必读书”不过是被征集者的“爱读书”罢了。由此看来,读书的真谛,不为了完成一张书单,也不为了给别人开一张书单,而应该是顺着自己的性子,放马由缰地在书海中浏览,碰到喜欢的,就停一停,认真读下去,读完一本接着读下一本。读有所得,不妨与三五好友聊聊,求得一种思想的互证,却也不必大肆张扬。古人确实说过,三日不读书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憎。殊不知,读了三本书就四处曝晒,满大街秀,同样的面目可憎。

    近代知识分子中,读书比陈寅恪更多更精的人恐怕不多,但陈先生给我们留下的“读书诗”却是“天赋迂儒‘自圣狂’,读书不肯为人忙。平生所学宁堪赠,独此区区是秘方”。好吧,不管是为了自己精神世界饱满与安宁的“小确幸”,还是为了参与“阅读强国”建设的“大情怀”,与其仰望“朗读者”,不如低头做个“默读者”,循着陈寅恪的秘方,踏踏实实读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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