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渊杂谭
1995年,清华大学女生朱令突然身患怪病,危在旦夕,她的同学通过一台笨重的奔腾电脑向全世界发出求助email,终于了解到病因原来是铊中毒,用一桶普通的工业颜料便挽救了她的生命。
2016年,一名身患癌症的大学生魏则西,出于延长生命的强烈愿望,从他熟悉的“度娘”那里搜索到一所夸夸其谈的医院,耗尽家财,仍然抱憾而去。其死震动朝野。
一个生,一个死,互联网像一道生死符,能量惊人。与朱令事件集中在对投毒凶手的追认中不同的是,魏则西死后,人们对百度公司的责备和攻击甚至超过了主凶医院。
昭君的故事人们都熟悉。在帝王“相亲”需要画像来选择的时代,画师就能“决定”一个宫女的长相,看到昭君本人后的汉元帝后悔不迭,并且杀了毛延寿。
今人看这个问题就比较一目了然,汉元帝只要设置一个对画师进行监管,或者对画像和本人进行核验的环节,就完全会为他免除这个恼火的遗憾。
百度的竞价排名一样,它是一个为了营利而扭曲排名的画师,魏则西被一个虚假画像欺骗,以为可以带来美好的生活,结果却是缩短了和死神的见面时间,家庭也为此背负沉重的经济负担。
毛延寿品质低劣,中饱私囊,不惜做假,将如此“神圣庄严”的选秀业务作成了生意,最终付出生命代价。百度的品质同样令人不齿,但它只是虚假信息的扩散者,是一位重要帮凶,和毛延寿还不能简单等同。
人们不敢恨汉元帝,不敢恨造成毛延寿一人独断的画师制度;百度为了点眼前利益,甘愿失掉国货好名誉,作派充满一家独大的骄纵,委实招人恨。但人们骂它也有一种弱者心理,王小波在《花剌子模信使问题》中描述了一位喜欢杀掉送来坏消息的使者的国王,时人心理与此有点类似,面对错综复杂的民营医院乱象乃至整个医疗体系的多重困境,人们感到无从下口,而指责百度就和杀毛延寿一样,可以快速解恨。
互联网本身没有什么善恶属性,是使用者或者利用者决定了它的善恶。就像麦克风一样,无论是婉转的歌唱,还是恶声的咒骂,麦克风都能将它们准确地输送到人们的耳朵里。但操纵者一旦有权利控制这个装置,就有可能改变传播效果。结果人们可能听到的乐音少了,噪音多了。
和解决画师做假的问题一样,加强监管,无论是对医院,还是对百度,多几道程序,多几个见证人,不要让毛延寿一个人垄断宫女的长相,骗局藏身的可能性就会降低。
当然,百度虽然不是主凶,此事仍是当头一棒。帮凶也有情节和危害轻重的分别,百度这个帮凶的性质和造成的后果就较为严重。今人对互联网尤其是搜索引擎的依赖,虽不能和宫女对画师的依赖相比,但是人们和“独生子”百度之间的关系,不啻水乳。所以,互联网这匹烈马的脖子上必须套上管理的缰绳,用制度去驯服它的野性,始终把握它奔跑的方向,否则它随时会将人性之恶、管理之恶放大到失控境地,就无法真正为造福人类服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