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08月08日 星期六
信仰的“十字路口”

    文·杨 雪

    ■行者无疆

    行走在伊斯坦布尔,会被一种古老和现代的交融错愕了时空。往来的人群里,有穿着长袍裹着头巾的穆斯林妇女,也有穿着背心热裤人字拖的时尚女人。乘车通过欧亚大桥,博斯普鲁斯海峡两岸的繁华中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清真寺。阴天,天空翻涌着浓密的云,在君士坦丁堡古城墙下仰望,想象自己是从中土沿丝绸之路而来的使者。晴天,在欧洲和亚洲大陆之间游船,一侧看巴洛克式的多玛巴切新皇宫,一侧看低调的别墅群,如同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一样,我为这座城所倾倒和着迷。

    有人说,伊斯坦布尔是世界上最老也最新的城市:既有欧式风情又有东方色彩,既有中世纪特色又有现代气息,既有世俗景观又有伊斯兰韵味。古往今来,她是世界上唯一一座使欧亚大陆紧密相连的城市——在千年古城君士坦丁堡陷落的战火中,奥斯曼素丹穆罕默德二世带领其“信仰武士”的帝国军团完成了这一连接使命。

    初见圣索菲亚大教堂是从背面,并不华美甚至有些破败之感的背影令我有些意外。同为世界著名大教堂,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米兰大教堂、伦敦圣·保罗大教堂等已经在我心中形成一种主流的教堂外观,以至于对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够精致和亮丽、还带着宣礼塔的“另类”教堂惊诧连连。

    然而在踏进教堂那一刹,便即刻为自己“以貌取人”的狭隘认知所抱愧。置身这座建成于1500年前的教堂中央,仰望深金色的穹顶,方能体会其“败絮其外”和“金玉其中”的相映成趣。由于曾经被改造为清真寺,现在又作为博物馆,圣索菲亚内部的空旷,比之欧洲其他大教堂,有着不一样的庄严和肃穆。而阿拉伯经文、马赛克基督教壁画、朝向麦加方向的素丹王座和宣讲台等等,杂糅而来,既玄妙又震撼。

    也许穆罕默德二世从未料想,他的一念宽容,让500多年之后的人能够在这座圣殿里目睹两教和平共处的奇景。承袭了这种宽容态度的伊斯坦布尔,也就这样骄傲地成为了各种信仰的交汇处。

    1453年初,早已对拜占庭帝国这个基督教“邻居”怀着深深敌意的穆罕默德二世终于开始部署围攻君士坦丁堡的军队。虽然君士坦丁堡素有不可攻破的要塞之称,但当时的形势已经对奥斯曼人十分有利——巴尔干半岛各国已经完全臣服,曾经凌驾于西欧各国的教皇也已无法再组织十字军。

    经过几十个昼夜的地面、海上、乃至挖地道的全面进攻,仍然攻不破拜占庭帝国的守城部队和全城市民的顽强抵御,5月29日子时,穆罕默德二世以“与这个城市决一死战”之心对君士坦丁堡发起总攻。天将破晓,轰隆一声巨响,一段坚固的城墙被奥斯曼人炸开,精锐军团涌入城中。

    之前受穆罕默德二世“抢劫三日”许愿鼓舞士气的士兵,以屠城的方式开始疯狂地发泄连日来厮杀的压抑,慌乱的市民纷纷躲进圣索菲亚大教堂,关紧大门,做最后的祷告,祈求上帝的拯救。然而,上帝并没有降临,来的是破门而入的士兵……最后,幸存的市民被卖身为奴,大教堂被洗劫一空。

    如约,破城第三天,穆罕默德二世进城终止了屠城行为。他用发还房屋及免税的“惠政”留住原居民,并替许多被卖作奴隶的居民赎身,条件是必须留住于此。如果说一系列“收买人心”之举只不过是他作为一个征服者治国平天下的政治策略,那么他对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改造”,似乎大大超越了一个因宗教争端而血流成河的年代的胸怀。

    穆罕默德二世“进城”后,首先到圣索菲亚大教堂做了一个礼拜。他特意在进入教堂之前,往自己头上撒了一些尘土,以表谦卑。他下令清洗掉墙上的血迹,并涂抹掉墙上的一些基督教图案。这些由有色大理石镶成的精美马赛克壁画,正因为是被“涂抹”而不是“抠去”,使得几百年后得以被修复,供世界游客瞻仰。而画作曾遭受过的一些毁灭性破坏,却来自公元8世纪至9世纪,基督教内部产生的分歧和斗争。

    在伊斯坦布尔街头,可以买到一种印有用新月、十字架和大卫星拼成这座城市名字的T恤衫。今日土耳其对国内基督教、犹太教等各种教派的宽容,是奥斯曼帝国留下的遗产。个人认为,这比将古老的小亚细亚和巴尔干地区连城一体,建成横跨欧亚大陆的世界大国之意义更为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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