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08月02日 星期六
成为笑场的不仅仅是《雷雨》
文·句艳华

    ■玉渊杂谭

    不久前刚看到曹禺之女万方在接受媒体访问时表示,《雷雨》虽然已经80岁了,但它并不老。言犹在耳,一帮小朋友就用笑场的方式纪念了他们看得懂或者看不懂的《雷雨》。

    记得多年前观看电视录播的明星版话剧《雷雨》时,我也感觉其中一些表演“违和”,突出的就是人到中年的蔡国庆饰演17岁的周冲,虽然表演出色,但强作少年状确实有些滑稽。不过这算是舞台艺术的一种特点或局限。假如去看歌剧,一枚枚中老年胖子们演绎着少男少女的爱情故事,习惯了看电视电影的人可能会很难“入戏”;要是再去看老年的梅兰芳手捏兰花指唱一出《游园惊梦》,新人类们可能就要反胃了……

    但是,仍旧不应该对笑场的年轻观众们持简单的诛心之论,仔细品味下,这种于正儿八经处听一声无厘头惊雷的感觉,不正与当前的大众文化精神是一致的吗?我们现在的流行文化基本上由互联网引导,其中的精神之一就是消遣、调戏、恶搞、瓦解一切庄严高大或者看似如此的事物、偶像,甚至于精神,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人们发笑。

    还记得《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吧,它大胆地造了精英文化的反(尽管电影《无极》的艺术价值确实值得商榷),并一反成名,让人们开心了很长时间,而且此后似乎沉浸在这种恶搞的快感之中难以自拔。发展到现在,这种文化已经俯拾皆是,出神入化。各种人物头像走上“人民币”,男性的同性朋友会被称为“好基友”,年轻女性被称作“妹子”,再比如任何一个人的某段话,很可能都会发展成某种“体”,然后泛滥。直到有一天你会发现,没有恶搞,生活就会变得十分乏味,而一个没有“恶趣味”的人显然是缺乏“情趣”的。

    总之,不管你再怎么“高大上”,它都有能力把你变成一个段子,被人笑。像观看《雷雨》公益场的中学生到大学生这样一个年龄段的人,首先可能对话剧表演的风格不太习惯,再加上恶搞文化的影响和渗透,解构的心理不自觉地就冒了出来,那就是眼前即便已经悲惨至死,仍旧能够挖掘出笑料。

    另一方面,《雷雨》的故事殊为离奇,在信息相对闭塞的时代,对观众的震撼力还是比较大的。但当前的社会却是光怪陆离,无奇不有,且几乎无隐私,无节操。郭美美、甘露露之流招摇过市,即便一个严肃网站的边角也会充斥着“正室当街斗小三”这样低俗下流的内容,人们的视野已经基本没有禁区了。《雷雨》这样的故事也许早已不够满足人们的“重口味”,因为可能比这更狗血的剧情在生活中早已屡见不鲜。而且,即便走进人艺时本怀着一颗敬仰艺术的心,但真正抵达故事现场,却仍旧不习惯这种庄严厚重的主题,需要以笑来掩饰一下?

    这令我想到观看电影《归来》时的体会。《归来》的主题无疑是沉重的,但在影片放映到冯婉瑜听到陆焉识弹钢琴并瞬间有错觉,以为丈夫归来,二人几乎要相认却最终失败那一刻,整个影院却起了轻轻的笑声,包括我在内。那一刻,我几乎是羞愧的,因为这是整个电影中最为煽情和充满张力的段落之一,二人表演也十分见功力。事后分析,我认为是在释放面对悲剧的无奈感,换一种说法,也是在通过笑让自己从这种深情之中脱身而出,因为这明显和电影之外的世界不同。

    或许在《雷雨》公益场上笑场的年轻人也如此吧,在一个剧场外的世界渐趋成为一个笑场时,以笑的方式来消解《雷雨》庄严的悲剧性,也就不显得那么突兀了。——当然,这并不是在表扬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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